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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1

第二部引文:做世界的朋友

去年九月,亞都按往例舉行員工夏令營,今年的主題是「有你真好」。前亞都飯店總經理朱少菡擔任主持人,她在開場中這樣引介講者:「過去三十年,我們公司有一個人,三十年沒有升遷,他一直待在同一個職務,做同一項工作。他,就是嚴總裁。」

一個工作做了三十年,「嚴長壽」這三個字,早已和「亞都」飯店密不可分。他無疑是亞都企業文化的頭號建築師。一位領導者的願景和使命,也注定了一個團隊存在的價值感和意義感。

嚴長壽曾提出工作的三種價值層次:「同樣是建築,第一個工匠覺得自己在做苦力、疊磚頭;另一個工匠意識到自己正在蓋房子;而第三個工匠卻認為自己在砌教堂,並且希望有一天這個教堂蓋好之後,被萬民所景仰。這樣想的時候,他的每一個動作、流下的每一滴汗水,便顯得如此不凡。」

嚴長壽無疑地選擇以第三種工作的「願景」鼓勵員工,同樣這些排碗盤、鋪床單、洗馬桶等看似尋常的事,都因為賦予自己神聖的使命,而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擁有更多的幸福、光榮之感。

對很多首次來台灣的外國人士來說,國際五星級飯店如同一個國家的門面,也是國民外交的平台。而亞都接待的是國際商務客人,因此很自然得扮演一個國家或都市主人的角色,而服務人員的水準與態度,也成為這個國家或城市水準的縮影。

嚴長壽說:「外國重要貴賓訪台,就算見到總統,頂多三十分鐘,真正面對面談話,更可能只有三分鐘;但他在飯店極可能住上三天、五天,甚至更長,無形中,真正影響他對台灣觀感好壞的,可能是飯店上上下下的同仁。」

這樣的認知讓嚴長壽努力用一家飯店的力量,來感動外國來的朋友,把飯店這個場域,提升為細緻的國民外交平台。打開亞都客人的長長名單,可說就是一張國際名人譜,亞都也與這些名人擦出了令人回味的火花。

例如,《華盛頓郵報》發行人葛蘭姆女士(Mrs. Katherine Graham)訪台期問,嚴長壽憑著機智與勇氣及時化解一次外交危機;而美國前總統福特夫婦、電影《大鼻子情聖》男主角、法國知名男演員傑哈德.狄巴厄(Gerard Depardieu)以及三大男高音等藝術家,亞都都讓他們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樣真誠待客,也讓亞都很多老客人回報以熱情支持,颱風淹水也要入住亞都。

而五星級飯店肩負推廣精緻美食的使命,以傳承正宗法國飲食文化為標竿的亞都,也在十多年前就開始介紹米其林三星級大廚擔任亞都客座主廚,推廣法國美食,也促進中法飲食文化的交流,名律師徐小波在亞都吃到只在好萊塢謀殺電影中見識到的法式榨鴨大餐,體會到嚴長壽在飯店經營上,不斷為台灣引入名廚、名菜的熱切用心。

而滙集中國大江南北、官宴到家廚精華的台灣,早年獨缺風格細緻淡雅的杭州菜,嚴長壽苦心由香港天香樓引入杭州菜,補齊了台灣的中華美食完整版圖,亦是亞都對台灣餐飲獨特的貢獻。

不論是接待客人,做全世界的朋友,或是提升國人對美食的視野,亞都成為最好的交流平台。如果有一句話這麼形容「以一間旅館來帶動城市文明,以一間餐廳來提高生活品質。」這些亞都全做到了。

嚴長壽說:「一家旅館要如何不一樣?你要想,我接待這些遠道而來的國外朋友,就是做第一線的國民外交工作,抱持這樣的格局、視野,跟只是賺小費,有多大的不同!我用這個高度和格局來激勵員工,我自己也是用這樣的心情來經營飯店。」

2-1:
蛋糕、解嚴、竊聽器

打開長長的亞都賓客名單,就是一張國際名人譜。眾多國際政商名流在此出入,往往讓亞都扮演某種國際外交舞台的角色。而在台灣仍屬戒嚴的時代,亞都差點發生台灣版的「水門事件」,在這個和歴史擦肩而過的驚險過程中,我們看到一家飯店如何在千鈞一髮之際,左右一個國家的命運。

一九八六年十月初,美國《華盛頓郵報》、《新聞週刊》集團發行人葛蘭姆女士(Mrs. Katherine Graham),受政府之邀來台訪問。葛蘭姆女士素有「二十世紀最有影響力的女報人」之譽,她原是報業世家裡的一位平凡家庭主婦,未料丈夫卻因外遇醜聞爆發,舉槍自盡。她悲慟之餘,強撐意志,接替丈夫的位置,從頭學起,一腳踏入男性掛帥的報業世界。

之後,美國總統大選期間爆發水門案竊聽事件,《華盛頓郵報》兩位記者伍德沃德(Bob Woodward)和伯恩斯坦(Carl Bernstein),長達兩年鍥而不捨,揭露此事,最終逼迫尼克森總統認錯下台。而當年始終力挺記者,不畏政府強權,堅持新聞獨立自由的,正是郵報發行人葛蘭姆女士。

八○年代,台灣經濟雖已大幅起飛,但仍屬戒嚴時期,人民自由受到限制。外國媒體經常對台灣威權政治多所批評,特別是郵報集團所屬的《新聞週刊》駐香港主任劉美遠(Melinda Liu)所寫的文章,常被台灣新聞局視為不友善,認為這些媒體對台灣了解不足。因此對於葛蘭姆女士訪台,政府積極參與,希望增進他們對台灣正面的認識。

這樣影響鉅大的報業女強人,千里迢迢率重要幹部七、八人,聲勢浩大而來,顯見對這次訪問的重視。當年,總統蔣經國絕少接觸國際媒體,更何況是接受這麼重量級的國際媒體專訪。因此,葛蘭姆訪華,無疑成為國內外備受矚目的大事件,政府各部會也視為一大挑戰,無不戰戰兢兢,深怕有任何差池。

「郵報訪問團」此行不僅全程自費,同時也拒絕台灣當局安排住宿的圓山飯店。除了公司政策不接受受訪者招待之外,經歴過「水門案」新聞戰役的葛蘭姆,沒有說出的深層考慮,便是怕遭到竊聽。

因為台灣也是劉美遠的工作轄區,自然由她安排下榻飯店。

有趣的是,劉美遠正好是嚴長壽的舊識。她是華裔美人,熱愛中華文化,曾來台學中文、京劇,那時常到美國運通辦公室等男友下班,而男友的主管就是嚴長壽。有時嚴長壽的秘書不在,她還權充秘書,以極佳的效率幫忙打英文信函。

她成為記者之後,除了關心台灣民主發展,也曾派駐中國,但不改犀利筆鋒,同様嚴詞批判中國,遭中國驅逐之後,長居香港。嚴長壽說:「Melinda是我在美國運通時代就認識的老朋友,擁有哈佛學歷,是一位批判性非常強的優秀新聞工作者。」

就在葛蘭姆女士婉拒圓山飯店的安排後,劉美遠來電指定要訂亞都飯店的總統套房,但不巧當時總統套房已經租出去了。嚴長壽當機立斷,用短短三天時間,將飯店1101房所有家具與床搬開、重貼壁紙、改裝成會客室,同時加設一扇門與隔壁1103號門連通,改裝為總統套房同規格的房間。
但意想不到的是,就在葛蘭姆抵達的前一天上午,情治單位人員忽然來到亞都,一見嚴長壽,便來勢洶洶地問:「她住幾號房?」「隔壁房間給我們?」

他們走進葛蘭姆的房間,明目張膽地布建,甚至安裝竊聽器,這些唐突的舉動令嚴長壽非常驚訝。他回想到在美國運通時,就看到美國籍總經理發覺自己訂閱的《時代》、《新聞周刊》,內頁裡的毛澤東相片不是被全部塗黑,就是被刀子狠狠切掉,要不就用黑筆在上面寫「共匪」二字,收到這種被「處理」過的雜誌,老美總經理就會破口大罵:「這是什麼爛國家!」(What a lousy country!)

這些事情看在嚴長壽眼裡,讓原本對政治很懵懂的他也領悟到,歐美人士對新聞自由的重視程度,遠超過當時活在戒嚴體制裡的台灣人民所能想像。自小生活在自由世界的人,根本無法接受政府對人民思想的箝制,嚴長壽說:「他們認為,你們憑什麼毀掉我訂的雜誌!從這裡,我知道新聞工作者最厭惡被竊聽。」

嚴長壽不能坐視情治人員竊聽,又不願讓劉美遠知道,擴大事端,於是緊急打了電話給當時新聞局報告此事。這通電話接到當年新聞局連絡室主任陳兆熙,當時他留在辦公室吃便當,一聽嚴長壽的說明,立時感到事情非同小可,他多年後為文回憶道:「水門事件即因美國民主黨總部被尼克森幕僚指使,暗裝竊聴設備,遭《華盛頓郵報》追蹤報導,一發不可收拾。如果發生台灣版的水門事件,其後果不敢想像。」

但中午時間,局長、副局長正好都不在,陳兆熙主任緊急打電話向當時擔任總統府秘書的前新聞局長宋楚瑜反映此事,宋楚瑜了解事態嚴重,叮囑陳兆熙要嚴長壽回報後續發展。經過檯面下的各種周折,幾小時之後,原本來勢汹汹的情治人員,似乎接到上級命令,忽然間全部撤退。

但是,台版水門事件危機才剛解除,另一齣好戲卻等不及要上場了。

就在嚴長壽和新聞局十萬火急處理危機之際,另一通電話也從台北亞都打到紐約。「快!快!快!把今天早上剛出版的《華盛頓郵報》頭版傳真過來。」說話的人是亞都法籍總經理 Andre A.Joulian(中文名「朱恩磊」),他正請託住在紐約的朋友傳真當天《華盛頓郵報》頭版到亞都飯店。

收到報紙後,嚴長壽要點心房師傅依樣畫葫蘆地把《華盛頓郵報》的logo、頭條新聞標題,用巧克力、奶油精製成一個長方型的報紙型大蛋糕。

因為嚴長壽知道,報老闆最在意頭版,別的新聞可以不看,但絕不會漏掉頭版標題。過去他每回與新聞前輩卜少夫、余紀忠吃飯,時間一到,余老就趕著回報社,「所以,我非常知道新聞人的思維,每個總編輯最關心的就是自家報紙的頭條新聞。葛蘭姆經過十多個小時的飛行,那時網路又不發達,應該還沒看到自家報紙的新聞吧!更不可能知道那天的頭條。」嚴長壽面露微笑地回憶說。

當葛蘭姆抵達飯店,一進房間,看到這個別出心裁的華盛頓郵報大蛋糕時,驚呼:「這是不可能的!」驚喜地立刻打電話給各個剛進房間的隨行主管,要他們統統過來看,大家圍著蛋糕拍照留念,對飯店留下極深的好印象。

這個驚喜的背後,葛蘭姆有所不知的是,就在她踏入這個房間的前幾個小時,一條政治風暴的引信才剛被拆除。

十月七日下午四時,葛蘭姆此行的重頭戲終於來了。她率領四、五位高階幹部,在新聞局長張京育陪同下,走進總統府進行原定訪問。會談時間一反常態,比預定的時間久,葛蘭姆回到亞都飯店已天色大暗。更叫人意外的是,在這次訪談中,前總統蔣經國意外說到:「我們會在制訂國家安全法之後,解除戒嚴,開放組黨。」

馬英九當時是總統府英文秘書,他坐在蔣經國和葛蘭姆之間,聆聽蔣經國口裡說出這段話,內心深處不禁湧現深深的悸動,即使多年後,他還清楚記得:「就在一字一字翻成英文之時,我覺得有如電流竄過身體,感到說不出的震撼。我一邊翻譯,一邊想著『我們今天在改寫歷史。』」
陳兆熙指出,原本這次訪問,按慣例總統府和郵報兩方都預擬正式的問答稿,按談定的原則、默契,郵報只能刊用新聞局事先審核過的新聞稿,但原始的問答稿內並未提到台灣即將解嚴一事。也許這個消息太過震撼,郵報打破訪問默契,未經同意,第二天便提前向全世界發布。沒想到,台灣即將解嚴的消息獲得國際一致讚揚。

有一說法是蔣經國有意藉國際媒體來訪的機會,宣布台灣解嚴,但是,更有可能是,這則脫稿「預告」性質的新聞,引起國際注意與正面回應,間接催化了蔣經國的決心,加速解嚴進展時程。

一九八七年七月十五日,禁錮台灣長達三十八年的戒嚴令正式解除。

有人說:「新聞是歴史的初稿。」今天的新聞是明天的歴史,葛蘭姆險遭竊聽一事當初沒有被寫成「初稿」,如今已被很多當事人遺忘, 若非陳兆熙於二○○九年十月號的《傳記文學》以〈葛蘭姆訪台側記──蔣經國宣布台灣解嚴的一件往事〉重新披露,就連當事人之一的嚴長壽自己也都忘了。

陳兆熙於文中感慨道:「如無嚴長壽先生出於愛國心『多管聞事』,以及宋楚瑜先生及時協調相關單位,萬一被葛氏等察覺受到監聽,必會引起軒然大波,成為國際醜聞,哪還會有後來『蔣經國總統說台灣即將解嚴』的圓滿報導呢?」

竊聽器、蛋糕和解嚴,這三者原本完全不搭軋的事物,在亞都飯店成為環環相扣的細節,在不為人知的檯面下,亞都處理得極為睿智、巧妙,挽救了一次政治危機。若不是及時拆除竊聽器,「改寫歴史」的不會是「解嚴」新聞,而是更加強化台灣戒嚴印象的「竊聽」,那蛋糕的美意就顯得虛假了。

回顧此事,嚴長壽有感而發說:「假設當時我很世故,怕得罪情治單位,就任由他們那樣做,但是我不在乎得罪他們;又假如我是黨外,我可能會告訴劉美遠,讓消息曝光,台灣當局就很難堪了,但我的做人總是為國家、為大局著想。」

這次訪台,蔣經國對台灣的民主走向做了國際性的宣示,而向來對台灣嚴厲批評的葛蘭姆女士居然一改先前的印象,不再炮火猛烈地批評台灣,或許亞都烤出的那一個甜美的報紙蛋糕,也大有功勞吧。

這段由竊聽器和蛋糕共同譜寫的「初稿」,雖然最終沒有成為新聞,走入歴史,卻也留給嚴長壽和亞都同仁一段既驚險又驚喜的回憶。

註:本文部分文字摘自前新聞局連絡室主任陳兆熙於二○○九年十月號之《傳記文學》,〈 葛蘭姆訪台側記──蔣經國宣布台灣解嚴的一件往事〉一文。
2﹣2:
福特總統的宅急便草莓和冰淇淋

國際飯店是一個國家的門面,嚴長壽說:「外國重要貴賓訪台,就算見到總統,頂多三十分鐘,真正面對面談話更可能只有三分鐘;但他在飯店極可能是三天、五天甚至更長。無形中,真正影響他對台灣觀感好壞的,可能是飯店上上下下的同仁。」

一般國際級的貴賓,外交部會安排住大型飯店,但一九九一年五月八日,美國前總統福特夫婦應王永在之邀來台做一場公開演講,他的辦公室卻指定總統夫婦要住亞都飯店,而且一住四天。

福特總統夫婦訪台,背後其實還有一段秘辛。八○年代,嚴長壽帶著亞都同仁巡迴美國五大城市推廣台灣觀光,好幾年間,陸陸續續結識了不少美國政界、媒體和商界人士,其中一位對台親善且頗為活躍的好友,在一次無意間的談話中,嚴長壽這位友人提及他跟福特的特別助理熟識,有機會邀請到福特本人。

這個訊息讓嚴長壽極為感興趣。一九五○年,盟軍歐洲戰區統帥的美國總統艾森豪及麥克阿瑟將軍曾先後踏上中華民國土地,在韓戰緊張氣氛中扮演穩定軍心、安撫國人的作用。但後,隨著台灣退出聯會國,中美斷交等因素,台灣國際地位日漸孤立無援,而中美關係一直是外交敏感議題。

嚴長壽想到,如果有一位美國總統來台,無疑可以為台灣的外交加分,而且卸任的身分,可以降低許多不必要的干擾。於是他便透過這位友人,藉一次球敘的機會,試探性地詢問福特總統:「如果台灣有基金會邀請您到台灣訪問,是否考慮接受?」

沒想到,福特回答說:「亞洲每個國家我都去過,就是台灣還沒去過。」語氣中透露來訪的興趣。得到正面的答覆,嚴長壽便做更積極的安排,並經由企業家好友柯文昌的穿針引線,由台塑集團大家長王永在,以「台塑基金會」名義出面邀請。福特也成為自一九七九年兩國斷交以來,首位來台灣訪問的美國卸任總統,並成為日後卡特、柯林頓等卸任總統訪台的先聲。

當福特夫婦抵達台北亞都當天,全飯店鋪上長長的紅地毯,亞都全體同仁上下熱烈迎接他們入住之後,一切都按照預定規格走。但隔天早上,總統套房卻打來一通急電:「早餐水果要有草莓!」總經理蘇國垚立刻採取甲級動員令,派經理去果菜市場找,他自己則飛奔到以進口貨聞名的晴光市場,也許那裡機會大一點,不過水果攤聽到他要買的東西,一臉愕然,「肖ㄟ,今嘛那有草莓!」

這天早上,只好先以其他水果代打,但蘇國垚不甘心想著,「一家大飯店怎麼能輸給一顆小草莓?」隔天,福特的電話沒有打來,因為早餐已經為他準備好鮮紅欲滴的草莓了。原來蘇國壵在全台北地毯式搜索無效之後,動用關係,那天下午特別要人從香港空運來台。

如果福特的驚喜只有這樣,那就小看亞都了。

福特在台期間,嚴長壽陪同他到台北故宮領略中華文物之美,也安排他與同樣熱愛小白球的王永在於果嶺快意球敘 。其中一晚,「美國在台協會」特地在晶華飯店為福特安排了一場向工商業界演講的晚宴,嚴長壽與福特夫婦同坐主桌。用餐畢,福特總統忽然頭一偏,對太太說:「啊,這個時候,要是有個Pecan ice cream,那會多棒呀!」

沒想到,這個隨口一提的小小希望,被坐在對面的嚴長壽聽到了,他趁空打了電話回亞都。當福特夫婦回到亞都、走進總統套房時,桌上已經擺了冰淇淋了!

總統夫婦離開那一天,車子已經發動、門即將關上時,福特突然走下車,直直向蘇國垚走去,真情流露地伸手一握:「蘇先生,謝謝您!」不到一星期,蘇國垚就接到福特的感謝信和簽名照,上面寫著蘇國垚的名字。

嚴長壽早就這樣說:「永遠和客人內心的期望賽跑,而且要跑贏。」這一回,總裁和總經理聯手合作,果然跑贏了福特總統的期望,讓他對台灣留下極佳的記憶。然而輝煌的舞台謝幕之後,我們也不能忘記那隱身於檯面之下,嚴長壽用自己的人脈成功串起一次原本不可能的外交任務。

 

 

你可以不一樣:嚴長壽和亞都的故事〈親筆簽名版〉

 

作者:吳錦勳

出版日期:2010 年04 月 30 日

總計6 頁,第6 回上頁

內容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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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大鼻子情聖的慢跑鞋

二○○五年十一月某個夜晚,亞都來了三位客人,訂房的名字是一位商務客人,但陪同他的兩位先生,其中一位極為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有了!」櫃台人員想起來了,立刻打電話通知當時亞都副總經理范希平,辦完入住手續。沒錯,他就是在電影《大鼻子情聖》(Cyrano de Begerac)中飾演男主角西哈諾的法國明星傑哈德.狄巴厄(Gerard Depardieu)。

九○年代,由他主演的這部法國浪漫愛情電影,不知多少人為其中情書而感動落淚。傑哈德.狄巴厄雖然是坎城影展最佳男主角,但此行訪台僅是隨朋友做商務旅行,沒有任何宣傳,也沒有任何公開活動。

他們入住的時間已經很晚了,立刻到亞都天香樓用餐。范希平聞訊後,安靜來到他們桌邊致意,看到他們三個人正要點餐,便說:「很榮幸在這裡看到各位,我們都很喜歡狄巴厄先生的電影,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地方……」三人一聽非常高興,雖然狄巴厄並沒有戲裡碩大無比、遭人恥笑的大鼻子,但事隔多年,被遙遠的台灣影迷認出來,他笑得很開心。

范希平為他們介紹菜色,以美食聞名的法國人勇於嘗試新口味,難得來台,當然要吃點有特色的食物。他們點了酒釀湯圓,又試試沒有吃過的核桃糊,滿意極了。

用過餐已近晚間十點鐘,范希平送他們到電梯口,正當電梯要關上門的時候,突然「砰」,一隻手從門縫伸出來,門被擋了回去。

原來是狄巴厄有事。他有點為難地說了不情之請:「我每天早上有慢跑的習慣,但這次剛好忘了帶慢跑鞋,呃,如果可能,你可不可以為我買一雙鞋子?」通常有慢跑習慣的人,一天不跑便渾身難受,腳底發癢。即便在旅行狀態,也多半想利用空檔跑步,他的請求可以理解。

范希平點點頭:「我很願意試試看。」問了大鼻子先生腳的尺寸,又詢問他對品牌、顏色有無特別的偏好。談話之間,狄巴厄自己可能也覺得希望不大,又補充說:「如果沒買到,也沒有關係。如果有的話,明天清早請送到我的房間。」說完就走了。

佇在電梯口的范希平,一臉茫然想著,都這麼晚了,大概很多體育用品店都關門了吧,哪裡買得到?這時候,他想起過去偶爾逛過的土林夜市,嗯,那一帶的體育用品店好像都營業到滿晚的。

有了方向,他快步走上樓,騎上平時上班的摩托車,一溜煙往士林夜市飛奔。到了夜市已近晚間十一點,好險,真的有一家體育用品店還在營業。范希平走進店裡開始挑慢跑鞋。

他想到來自歐洲的法國人,可能並不偏好美國品牌Nike,而對歐系Adidas較認同。他向老闆確認同為歐系UK尺寸的鞋子,並且選了接受度最高的白色,但還是不放心的詢問:「老闆,你們開到幾點?待會兒如果試穿不合腳,我再回來換,好嗎?」老闆點頭同意。

范希平回到飯店,快步走到狄巴厄的房間門口,喘著氣,胸口的心臟像要跳出來。他先確定狄巴厄在裡面,也還沒睡,因為門口傳來一陣陣嘰哩呱啦的法文,判斷他可能正透過電話和友人聊天,由高亢的語調聽來,他的精神應該不錯。范希平等待片刻,等電話掛了,便按了門鈴。

狄巴厄開門後,一看他手裡拿著鞋子,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哇,這麼快啊!」范希平請他試穿,「萬一不合腳我再去換!」狄巴厄一試,居然分毫不差,滿意得不得了,連聲嚷著法國腔的「Perfect!Perfect!」連忙往口袋掏出一大張歐元鈔票,向范希平連聲稱謝,「不必了。這鞋的錢,我們將它入房帳就好了。」

這雙慢跑鞋令范希平回味無窮:「我還記得那時提著鞋,站在他房門口的心情,心裡很興奮,好像小孩子考了一百分,拿獎狀給爸爸媽媽看的感覺!我可以想到,他一定會很開心,我很期待看到他的表情。」就為了看到客人開心的表情,范希平甘願這樣晚上奔波。

狄巴厄住了三天,臨走前,在亞都貴賓簽名簿上,用一手漂亮的法文字寫下:「我從來沒有住過這麼好的飯店,給我很多美好的回憶。」

《大鼻子情聖》電影中,有一段西哈諾為自己大鼻子的修辭學辯護,例如「大鼻子是偉大心靈的表徵,善良、有慷慨無畏的胸懷。」看來亞都的服務和大鼻子的形容,真有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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